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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】

  初秋時分,拂入江北永寧城內的風已帶沁冷秋氣。

但不管那風多冷多涼,今日,掌著江北最大糧油雜貨行「太川行」、為人高深莫測且奸險狡詐,兼之泰山在面前崩塌都不會眨一下眼的游家秀大爺游巖秀,卻被這一縷秋風吹得衣袍濕透。

他內心冷到直顫,急到渾身爆汗,俊到沒天理的面龐扯開一記淺笑。

    「禾良,別怕,『杏朝堂』的老大夫很快就能請來,妳再忍忍,別怕,不會有事的,我在呢。」挨在榻旁,他握住妻子一隻柔荑,大掌不住撫著她汗濕的額面,他嗓聲輕柔,杏目更是柔到幾欲滴水。

  顧禾良深知他心性。

他們說好要作一輩子「顧來顧去」的夫妻,他顧惜她,所以不敢將焦急佈在臉上,她也要顧惜他,即便真的很疼,疼到她臉色慘白,細汗如珠,仍下意識朝他微微揚笑——

  「我知道會沒事的,上回曜兒出生,也是這個樣子的,會沒事啊……」

  她已懷胎近十月,身子重了,隨時可能發作,這是她的第二胎,原以為一回生、二回熟,比起頭一回,這一次能較淡定對付,豈料她今早在前院那兒沒留心腳步,下石階時自個兒絆倒,不僅崴了腳,肚子也痛起。

  剛出門往「太川行」會館的游巖秀立即被老管事德叔派人追回來,饒是他這位游家大爺再如何沒心沒肺沒天良、我行我素我最威,遇到妻子出事,也是要驚得三魂七魄皆移位、五臟六腑全倒裝。

  淵霞院的內寢房,幾名僕婦和婢子來來去去,聽從經驗老道的老穩婆指示,備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、成疊的乾淨巾子和利剪等物,這名年近古稀的老穩婆是永寧大城裡接生的第一好手,當初游老太爺尚在世時,就曾重金請她這三人一組的人馬過府,替孫媳婦禾良接生第一胎。

  只是這第二胎痛得太急,老穩婆伸手探了探,急聲道——

    「破水太快洩得急,陰底卻未開,得催生了。藥來!」

  隨老穩婆進屋的兩名壯婦助手立刻將一旁小爐上煎好的藥汁端來。

    「且慢!」游巖秀面色陡沈,一把擋住那碗準備送到禾良嘴邊的藥汁,厲聲問:「這碗催生藥下肚,可是有血崩之慮?」

  老穩婆抬起細小雙目,面對質疑,蒼老嗓聲毫無遲滯地答道:「女子生產本就兇險,夫人今又遇意外,子部宮水洩出,玉戶卻無動靜,若不下藥催生,待宮水盡洩,胎兒難保。依女子體質不同,此藥或有血崩之慮,但老身必盡力保夫人安然無虞,秀爺請讓開。」

    「等等!什麼叫『盡力』?那表示妳並無十分保握了?」游巖秀如護雛母雞般擋在妻子身前,眼刀鋒利。

  「秀爺,再遲些,胎兒恐有危險,不催生不成。」老穩婆根本沒在怕,跟她有交情的是已故去的游老太爺,不是眼前這瘋急了還想裝鎮定的秀大爺,誰擋著她的道,她跟誰急。

            「將秀爺請出去。」她這句話是對兩名粗壯女助手說的。

當年老穩婆頭一次替禾良接生時,就曾將急得如無頭蒼蠅的游大爺轟出內房過,她不介意再做一回。

  這一邊,禾良拉拉丈夫冰涼涼的手還想說些軟話,未料兩名壯婦助手二話不說放下藥碗,立馬上前要把游巖秀強行帶開。

這還得了?!

內房中馬上演起全武行!

兩壯婦都練過一些拳腳功夫,游巖秀也不是省油的燈,一時間當真雞飛狗跳,兩名婢子趕緊撲去榻邊護著自家主母,一名小婢機靈地衝到外邊報信。

  砰地一聲,混亂間那碗剛熬好的催胎藥汁被掃落地面!

    「你——」老穩婆氣到臉色鐵青,指著游巖秀正要開罵,就在此際,伴隨著腳步聲,一道徐和沈穩的女嗓傳進內寢房——

     「用針灸之法催生,可去血崩之慮,我來助妳。」

  進來的是一位年歲甚大的瘦小老婦,儘管髮為銀絲,面上皺紋無數,身形卻不見絲毫佝僂之態。

  老穩婆與瘦小老婦一對上眼,心中陡凜,知道是個有本事的,且眼下確實得將產婦放在頭一位,遂不理發瘋的游大爺,對瘦小老婦頷首致意後,將心神完全放回顧禾良身上。

  這一邊,跟在瘦小老婦身後一塊進房的是一名身懷六甲的俊娘子,這位俊秀的男裝麗人對瘦小老婦恭敬道——

            「多謝姥姥。那就有勞姥姥看顧禾良妹子了,孫兒知道該怎麼做的。」

     「嗯。」瘦小老婦淡淡應了聲,筆直走向榻邊。

  游巖秀白著臉喘息,舉步也想走向妻子,沒想到身後的男裝麗人兩下拍手聲陡響,兩名完全是生面孔的武婢衝進內寢房,出手極快,一人一邊架住游巖秀的胳膊,硬生生將高大的他拖將出去。

     「終於清靜。」、「清靜甚好。」兩位老人家互點了點頭。

  又一波疼痛襲來,禾良疼得呼吸促急,心裡牽掛自家男人卻是無能為力了。

  一隻枯乾但溫暖的手輕撫她的臉,她看到老婦面容和煦,朝她淺笑著——

     「無事。莫驚。專心想著自個兒和孩子,如此便好。」

    「嗯,謝謝……謝謝姥姥……」

禾良心頭大定,雖仍疼著,眉心已不糾結。

  ***

  兩名武婢是瘦小老婦的女隨從,她們一路從江南的平野聚落而來,來訪目前已嫁作游家婦的原「廣豐號」主事人穆容華。

  瘦小老婦是穆容華的親姥姥。

老人家在婦科上多有鑽研,穆大少當初私奔時,曾帶著自家男人訪過老人家位在平野聚落的浣清小築,那時姥姥就對一向有落紅不止的毛病的她說過,待她身體調養到真懷上娃娃了,老人家會親自來為她接生。

  今日姥姥甫抵江北永寧,恰遇游家大宅裡鬧得亂七八糟,穆容華哪裡捨得情同手足的禾良妹子受罪,連忙跪求姥姥出手。

  而被強行拖出的游大爺完全「發瘋」了。

  總之關心則亂,事情一但牽扯到妻子,要他冷靜簡直比緣木求魚還難。

老穩婆他都要處處質疑了,突然闖進一名陌生老婦欲對妻子動手,還不讓他在妻子身邊守著,他不瘋掉才怪。

  兩名武婢不敢下重手,擋得越發辛苦,游家的管事和僕婢們全愁著一張臉,不知幫哪邊才對,然後「救世主」終於現身——

    「大哥,你冷靜點,嫂子不會有事!」

游家珍二爺從碼頭區快馬趕回,去碼頭通報的小廝把事兒都交代齊全了,而他一進門,家裡僕婢更把最新進展迅速報上。

「那位是咱們家姥姥,很厲害的,嫂嫂一定生得好!」

  游石珍一出手,以一敵三,兩下輕易便化解掉兩名武婢與游巖秀的糾纏。

  但游家秀大爺被徹底惹爆,反手揪住自家珍二爺的襟口。「咱們家哪來的姥姥?你沒有,我沒有,大家都沒有!」

     「穆大少就有!」游石珍噴了句回去,結果……就挨揍了。

  俊美大魔兄從小揍他揍得順手,他想他長兄如父,再想自己一向皮粗肉厚經得起打熬,常是乖乖受著絕不還手,但這次不行。

  他頭頂和下顎各挨一記拳頭後,瞥見他家穆大少原本立在一小段距離外盯場,此時見他被大魔兄狠揍,人已往這兒過來。

    「別過來別過來,站遠點兒啊!」他架住大魔兄的進擊,衝著穆容華大喊。

    「不肖子啊!」急怒攻心的游大爺以為珍二爺是衝他喊,頓時更瘋。「老子怎會生出你這麼一個不肖子?!」拳頭再度卯下。

    「大哥你清醒清醒啊!」游石珍嚷著要游大爺清醒,卻是手刀一出,對準兒地方劈落。

游巖秀的拳頭成了空揮,他後頸一疼,人便被劈昏過去。

  待自家珍二爺將亂鬧一陣的秀大爺扛上寬肩,準備送走,不僅穆大少鬆了口氣,圍觀兼圍堵的管事與僕婢們紛紛有膝軟脫力之感,幾個上了年歲的老僕還扶柱坐下,直接坐在長廊台階上喘息。

  忽地,淵霞院的內寢房裡傳出一聲響亮亮的娃兒啼哭。

    「哭了哭了!是哭了呀!」、「生了生了!是生了啊!」、「老天有眼!老天開眼!嗚嗚嗚,咱也要哭啦!」、「秀爺生了啊!還哭了啊!秀爺您聽見沒?!」

  游巖秀沒聽見,聽不見,像袋米糧般被上肩扛走。

娃兒這呱呱墜地的美妙天籟第一次響開,瘋到合該被劈昏的秀大爺完全錯失體驗的機會。欸,悲慘啊……

  ***

  入夜,近亥時,游巖秀醒在自己淵霞院書房的羅漢榻上。

  頭一回對兄長「忍無可忍、無需再忍」的游石珍正席地而坐,背靠榻腳,懷裡挾著一隻肥娃娃小聲打商量——

    「兄弟,這回你得幫我擋好,你爹醒來了要是這樣這樣那樣……」一陣咬耳朵。「你就那樣那樣這樣……」再一陣咬耳朵。「咱倆合舟共濟,定能遇難呈祥、化險為夷、關關難過關關過、過……呃,老大……呵呵,醒啦?」游二爺察覺身後羅漢榻上有異,求生本能驅動,起身已先跳開一段距離。

    「我……」游巖秀坐起,一掌揉著發痛的頸後,立刻記起所有事。

  見大魔兄狠厲抬眼,游石珍頸後發涼。

他僵硬咧笑,露出兩排白牙,忽地一串快語——

    「這位大哥小弟這麼做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大哥要體諒啊!啊對了曜兒這麼晚還不睡就是苦苦等你這個爹醒來一起去找娘!既然大哥已醒那就換小弟去睡了哈哈哈!」道完,他大步飛去將小小爺塞進大魔爹懷裡,瞬進瞬退,眨眼間已跑得不見人影。

  羅漢榻上父子倆大眼瞪小眼。

但游巖秀沒空跟小小爺慢慢溝通,顧不得腦袋瓜還有些沈,他套上鞋,抱起兒子,踏出書房快步往夫妻倆的內房行去。

  游大爺素來不喜僕婢近身服侍,以往未成親時多是自個兒動手,成親後有禾良為他打點,因此入夜後,淵霞院裡自是靜得很,待他大爺抱著小小爺進到內廳,才見禾良的貼身婢子金繡端了盆水走出來。

  金繡陡然一驚,險些將水灑出。「呃……大爺您好啦?」不瘋了吧?

  游巖秀死死望著她,嚇得金繡兩腿打顫,抖著聲擠出話來——

            「夫人她、她在裡邊……還有小娃兒呀……那個……這個……您、您……」

  游巖秀沒再理人,撩開厚簾子逕自進到內房。

房中已收拾過,鵝黃燭火盈滿一室。

榻上的人兒在此際亦緩緩掀睫朝他望來,那容色是有些蒼白,但落進他眼底比什麼都好看,那眉兒彎灣、秀眸彎彎、蜜唇也彎彎,那是在對他笑呢,看他這般可憐,對他很憐惜很憐惜地笑。

  他拖著腳步走去,明明那麼渴望擁她入懷,此時腳步卻如千金萬金沈重,彷彿是因「近妻情怯」,也彷彿是怕眼中所見盡是虛幻、是他昏過去後的一縷遐思。

  小小爺不給大魔爹抱了,踢著兩隻肥腿鬧著要下地。

  小小爺被大魔爹「放生」,邁開小步伐撲到有香香娘在的榻邊。「娘!娘!」

  顧禾良只得先顧著小小爺。

她輕捧孩子的嫩頰香了兩下,小小爺蹭開小鞋想爬到榻上,她探臂要抱孩子上來卻略顯吃力,是後頭跟來的丈夫托了孩子圓屁一把,小小爺「嘿喲!」一聲這才成功上榻。

  小小爺一就定位突然定住不動,近近看著安置在內榻上的那坨「小東西」。

  比他小小爺還小的「小東西」,有點紅通通的,好像嫩到一碰就會破掉的「小東西」。

  顧禾良見一向活潑愛笑的小小爺動都不動,似連呼吸都小心翼翼,她正覺迷惑地望向游巖秀,他游大爺卻直接跌坐在榻上,上身一傾,腦袋瓜已無力支撐般埋在禾良頸窩。

    「秀爺?」察覺丈夫身軀微顫,顧禾良輕握他的手,立時被他一把反握。

    「禾良……曜兒跟他爹一樣,都被嚇到魂不附體了……」游大爺似歷經九死一生的語調幽幽盪出。

他適才也覺兒子古怪,可想想便明白——

小小爺奸險狡詐、青出於藍,擅於見風轉舵又見微知著的,白日院子裡亂成一團時,丫鬟和嬤嬤是把他帶開了,但以他小子的「才幹」,定然覺察到大宅裡氣氛緊繃,爹和娘都不對勁兒。

  顧禾良心疼地歎了口氣,暫時由著丈夫這麼賴在她懷裡。

她騰出一手去摸小小爺的圓圓腦袋瓜,柔聲道:「曜兒要摸摸看嗎?這是妹妹啊,娘給曜兒生了一個小妹妹,曜兒喜歡嗎?」

  當禾良提到「妹妹」的同時,游巖秀禁不住蹭著她的頸窩轉過頭去看。

  他內心本來古古怪怪生出排斥之感,才會進到這房裡都一段時候了,卻完全沒想探頭去看娃娃究竟是圓是扁,畢竟一想到娃兒,腦中直接就是禾良「可能難產」、「可能血崩」的可怕事……

  但……竟然是隻女娃娃!

  唔……猛一看竟有妻子的五官模樣!

仔細再看,越看越像!

  游巖秀倏地坐直,探身過去將小小襁褓抱進懷裡,怕自個兒的披頭散髮要弄到娃娃,趕緊騰出手將微紊的髮絲撥到耳後,細細端詳起女娃兒來。

  正在漸漸恢復「正常」的小小爺不依了。

他跳著站起來,攀住大魔爹一隻健臂。「是曜兒的,曜兒先看的,爹不看,爹看娘娘,妹妹給曜兒看——」如今的萬金小小爺已不可同日而語,不僅走得穩、跑得快,還會說很多很多「很清楚」的話,不再嘰哩咕嚕需要用大智慧去猜。

     「誰說老子不看?我家閨女兒,當爹的自然得看個夠!」游大爺噴了兒子一句,兩眼再次黏回閨女兒那熟睡的、紅嫩嫩的小臉蛋上,越看心裡越喜,哼聲道:「還好生的是個閨女兒,如果是個渾小子,把妳娘害成那樣,老子此時非揍到妳小屁開花不可。」

    「秀爺啊……」顧禾良小小無奈。「是我自己不好,算得上足月了,走路行動什麼的自該留心些,是我讓孩子吃苦,不是孩子害我。」

  游巖秀撇撇俊唇沒駁話,收攏雙臂緊了緊懷裡的「小東西」之後,他終於把女娃兒還給小小爺,讓兩孩子安然待在內榻。

  他挪坐到榻尾,揭開一小塊被角去探看妻子的腳。

  顧禾良道:「無事的,僅是腳筋崴了一下,都上過藥處理妥當了。」

  那弄傷的腳踝果真較白日時候消腫許多,瘀血已被推開,應無大礙。

  她又道:「穆大哥前兩天跟我提過,說她家姥姥這幾日將抵永寧,姥姥對婦科之症很有本事,也鑽研出許多妙方,要我屆時隨她一塊兒請姥姥診脈,確保一切無事才好……未料姥姥今日登門來訪,我卻把自個兒給跌了,也幸得她老人家今日來訪,秀爺……我沒受什麼苦的,姥姥用針幫我灸藥,一下子就催動了,再加上老太爺信賴的那位李婆和兩位助手產婆,我就配合著,疼沒多久孩子便順利產出,之後姥姥還幫我推拿腳踝,將瘀血逼出……」

  游巖秀輕捧她的傷踝低頭親了親,再替她蓋回錦被,慢幽幽道——

    「我會備重禮去道謝。」

是他「發瘋」了,合該被趕。

但如果事情重來一遍,他應該還是會照樣「瘋掉」,畢竟妻子是他的心頭肉,真出什麼事,他受不住。

  蹭回妻子身邊,見折騰到深夜還不肯睡的小小爺一隻肥爪搭在襁褓上,此時眼皮早就掩落,睡得小嘴微張,他也學兒子脫鞋上榻,朝妻子側躺而下,隔著被子將手擱在妻子身上。

  顧禾良邊說著話,邊從內榻靠牆那兒拉來一床小被,把兒子和閨女兒蓋得妥妥貼貼,甫弄好,丈夫也挨著她躺下。

她欲掀開身上被子蓋住他,游大爺卻道——

     「禾良乖乖的,別動,讓我抱抱妳。」

  他低聲的請求讓她心頭發軟,遂靜靜由著他摟抱,心想今日也夠他心累,此刻夫妻倆能有這恬靜時分,實得感謝上蒼眷顧。

  好半晌,就在禾良以為丈夫同兒子一般累到睡去,游大爺再次出聲——

    「禾良,我曾說過的,我跟著妳。」

  兩年多年,她出意外遭人挾走,好不容易平安返家後,又是游家老太爺仙逝,在那時她曾試圖跟丈夫談,談那些只要是人就必須面對的生離或死別。

  如果哪天我先走,不能繼續顧著你,沒能陪你到最後……

  她記得自己當時對他說的。

更記得他不聽她說完,只平淡沈靜卻無比霸道答她——

  我跟著妳。

  此際,她再次聽到他這麼說,心口猛顫,眸底已濕。

  他就是這麼狠的人,把命堵在她身上,她好,他也好,她若出了事不好了,他會跟著她,跟她到天涯海角,跟她上窮碧落下黃泉。

  游巖秀知道自己把妻子惹哭了,他一顆心也被澆淋濕透,既熱且痛。

    「禾良,不要丟下我……」他好可憐地說。

  攤上他這樣一位大爺,顧禾良真真無話可說,是她自個兒選的呀。

  她從被窩裡蹭出半截藕臂去攬他的頸,兩張臉抵得好近,她柔軟歎息——

    「秀爺在那兒,我便在那兒,瞧,娃娃都有兩隻了,這輩子……總得對秀爺負責到底啊。」

    「嗯……」游大爺繼續用很可憐的聲音哼著,不等妻子再湊近,他俊顏微挪,下顎輕揚,含住那甜美甘潤的唇瓣,可憐兮兮地索吻。

  這一夜,剛生產完的顧禾良就被急需「壓驚」的游大爺抱到天明,即便她後來累了、睡了,落在她臉上和唇上的吻,停都沒停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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